【安雷】一醉方休 8
八、曼哈顿
“分手？”
凯莉咬着插在颜色艳丽的鸡尾酒中的吸管含含糊糊地问道。
一开始凯莉没有放在心上。雷狮一向脾气大，这三年来和安迷修真吵起来放狠话要分手也是常有的事，基本没过几天安迷修就会来领人，最早的时候凯莉还会为两人缓解关系东奔西跑，后来她终于明白这俩玩得根本就是情趣。
“分手就分手呗，甩了这一个，你可以找下一个。”凯莉开玩笑道，“看见一点钟方向那个没？长得挺man的，你要不要试试……噢，好吧，看来雷三少爷对我的提议并不感兴趣。”
雷狮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他冷冷地说道：“是安迷修甩得我。”
凯莉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
“理由呢？你们吵架了？”
雷狮烦躁地用手耙了下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几缕漏网之鱼从他的指缝滑落，显出些许颓废的美感。“我不知道。”他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和我说，觉得和我不合适。他妈的到了今天他跟我说和我不合适？！”说完他仰起头，把杯中的酒灌进喉咙里，堵住那些问候安迷修祖宗十八代的辱骂。
凯莉庆幸自己给雷狮点了度数极低的果酒，否则以他的酒量这喝法过会儿就该横尸酒吧门口了。
只是……凯莉困惑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依她对安迷修的了解，他根本对雷狮百依百顺毫无理智，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分手呢？而且理由如此蹩脚。但是，男人这种生物也是很善变的。在凯莉看来，如果一个男人突然以不合适为理由甩了你，那么背后的原因多半是——
“是有了新欢吧。”
凯莉笃定地说。
雷狮怀疑地看着凯莉。
恰在这时，一个男人搭上了雷狮的肩，语带深意地道：“一个人吗？”
雷狮看也没看他：“不想死就滚。”
这不是酒吧内试图搭讪雷狮的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然而雷狮对每一个人都不假辞色，只是不停地喝着闷酒。
他没有再和凯莉说什么话。在他的脸上找不到愤怒或悲伤，只有霜雪覆盖般的冷酷，他看上去刀枪不入，也许再过个两天就会忘却被甩的耻辱以及甩他的那个混蛋。然而凯莉明白，这次他真的受伤了。痛楚让被圈养许久的猛兽重新亮出了獠牙与利爪，抗拒所有想要接近他的人。
她的这位好友资质优秀，多得是人喜欢，何必要为了一个安迷修这么郁闷呢？凯莉心想着，她应当帮一帮他。
雷狮早该知道的——凯莉是个多么不靠谱的家伙。
“……总之，你们可以聊聊看。我觉得你们各方面挺般配的。”
凯莉欢快地说道。
雷狮满脸郁卒地盯着她。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算计了。
今天早上凯莉约他出来吃午饭，他抵达时却发现，同座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没来得及询问，凯莉就风风火火地为两人做起了介绍。雷狮不明所以地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凯莉这是骗他相亲来了。
这听起来太荒谬了。
雷狮准备直接走人了，但是上天有意留住他，就在雷狮转头的时候，他瞥见了一个三年来朝夕相对极为熟悉的面孔，以及他对面从未见过的女人。此时，对方恰巧抬起头来询问同伴，他也看见了雷狮，惊愕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下一秒，当他的视线滑过坐在雷狮身边的陌生男人时，他拿着菜单的手忽然攥成了拳。
“安迷修先生？”女人问道，“您在听吗？”
“啊？哦。”安迷修回过神来，冲女人敷衍地笑了一下。
他自己开的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两年多了，这是他比较重要的新投资伙伴，尽管对方似乎在暗示他些什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听不懂和她谈公事。平时出于礼貌，他尚能圆滑地应付她，但此刻他满脑都是方才撞见的雷狮和陌生男人在一起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火炉上煎熬着，脑袋像是内部的齿轮咬合错误的玩具，一半的力催着他再抬起头去看一看雷狮的状况，另一半的力压着他的脖颈，使他目光所及只有手中的菜单，其余的一切，不要看，不要想。可是思维自由飞翔，它们将坐在不远处的雷狮的模样勾出线捕捉回他的脑海里随意改变形状：他可能会对那个男人笑，可能会拉着那个男人的手，也可能倒在那个男人的怀里……秋高气爽，安迷修没由来得打了个寒颤。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齿轮终于正确地咬合，安迷修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找了个借口站起身离座。通往洗手间的路经过雷狮的身边。
安迷修走过的瞬间，雷狮垂下眼睑，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的手似是不经意地落在自己手上，指尖轻轻滑过手臂的肌肤。雷狮的手指微微一动。男人没有看他，也没有停下，仿佛只是走过一个陌生人，而不是曾亲密无间的爱人。
男人走远了，雷狮眼底划过一丝犹豫，接着他站起身，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雷狮走进洗手间，安迷修手插着兜倚在墙边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男人是谁？”安迷修质问。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雷狮的表情有些生气，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其实有些欢喜和得意：看吧，安迷修最终还是要来哄他回去的。
安迷修的眉毛先耷拉了下来，接着是眼尾，然后是嘴角的线条，明明他还站立着，但不知为何，看上去他整个人的精神都垮了下来。本就水润的绿眼眸显得异常温驯，好似被踢了一脚的小狗。
雷狮有些心软，语气缓和下来，决定先让一步，问道：“安迷修，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分手？”
闻言，安迷修忽地脸色一变，他一言不发。
雷狮失望地转身要走，手臂却被安迷修牢牢地抓住，他用的力气特别大，雷狮甚至有些疼痛地皱起了眉，安迷修平时把他捧在手心里，从没这样粗暴地对待过他。雷狮想发火，可先被安迷修的表情惊得哑了声。
男人的脸色阴沉得能滴水，他蹙起的眉毛拱出层叠的峰峦，某种不明的愤怒和痛苦在他脸上流窜，将他的五官挤压变形。他看着雷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就这么花心吗？还是说只要……谁都可以？”
雷狮消化了许久才听懂安迷修的话，而安迷修已经扯着他的领子吻了上来。安迷修像座喷发的火山，热烈滚烫，这甚至不能说是一个吻，他的嘴唇在雷狮的嘴唇上揉搓舔弄舐咬——一种单纯的情感的宣泄。一切结束于雷狮狠狠咬下去的一口，安迷修痛得“嘶”了一声退出他的口腔。
雷狮的嘴角还留着安迷修的学，他残酷地笑了一下，一拳揍了过去。
“你去死吧，安迷修！”
……
十分钟后。
凯莉看着满身黑气喘门离开的雷狮，迟疑了一下，十分明智地没有去拦他。没过几秒，她看到形容狼狈的安迷修冒了出来，他遮遮掩掩着自己的脸，然而凯莉眼尖地看到了他颧骨处的青红。
哇哦。凯莉在心中尖叫了一声。
安迷修没再去管什么狗屁合作伙伴，或者说试图诱惑他的妙龄女郎。
他凄凄凉凉地回了自己的公寓，洗完澡，坐在床边发呆。
前两天雷狮把公寓里的东西全搬走了。在雷狮搬来以前，他也是一个人住的，可不知为什么，在雷狮离开以后，这间房子忽然比从前还要空旷几倍。他孑孓独行多年，时至今日，突然又无法再与孤独和平相处。
是雷狮的错。
是他填满过圆的另一半，使安迷修无法容忍自己重新做回缺角的不规则形。
安迷修翻着手机里和雷狮一起拍的相片，手指在删除的选项犹豫了很久，依然无力地放弃。他摩挲着屏幕上戴着墨镜比着V手势满脸意气风发的雷狮，许久，扔开手机，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不是他的错。
是雷狮骗了他。
TBC
